【山组】July Sky

* 一不小心七月也快过完了

* 重返水深火热之前再来更个短平快

* 标题什么的随便看看就好


1967 by ゴンチチ

 

*

 

入夜后的新桥向来是工薪族的天堂。

车站边、商店街、高架桥底下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居酒屋和饭馆,夏日的晚上更是几乎每家都人满为患。

其中一家居酒屋里也挤满了人,喧哗声此起彼伏。最里面几个人正围着桌子,举着啤酒杯庆祝。

“恭喜项目完成,干杯!”其中一个大嗓门地嚷嚷了一声,其他人便热热闹闹地碰起杯来。

大野智也痛痛快快地喝光了自己杯子里的啤酒。

“果然还是工作后的啤酒最高啊。”一个小鲜肉抹着嘴角的啤酒沫说。

旁边另外一个则赶紧补充,“这次的客户实在太难搞了,光是那个海报设计图就改了八百遍,最后对方盖章确认的时候,我简直都想三呼万岁了。”

“这世界上哪有不被虐的乙方,根据我多年的经验,遇到甲方通情达理的几率简直堪比抽到Arashi演唱会的千秋场。”

“不不不,我觉得还是抽票比较难一点。”又一个年轻女孩子插嘴进来。

“比起这个,先把你自己嫁出去更要紧吧。”

“你还是管好你自己老婆吧,大叔!”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拌着嘴,还有人伸手招呼服务员过来加菜和啤酒,吵吵闹闹的。

大野智剥着枝豆,也不说话,乐呵呵地在旁边看着。

最后看饭局差不多,就起身去买了单。

“谢谢组长!”大家半认真半开玩笑地鞠躬道谢。

“哎呀,这个……”大野智摸了摸脑袋,“毕竟我是组长嘛,更何况这次项目大家也的确辛苦了。”

话音未落就又被几个人笑,“我说组长,这种时候就不要这么严肃啦。”

“接下来打算第二摊,组长一起?”

大野智连连摆手,“还是饶了我吧,都是35岁的大叔了。”

“那就明天见啦。”一群人打着招呼告别,呼呼啦啦地走了。

年轻真好啊。大野智笑了笑,转身往车站走。

 

电车里人不多,大野智找了位子坐下。

同一车厢里的另外几个人看起来也是工薪族模样,有人眯着眼睛打着盹睡了,有人低头摆弄着手机。

各样的霓虹灯滑过车窗,扶手横杆上的吊环随着车厢来回晃动。

大野智四处张望了一会。

忽然之间有大量的水从车门缝隙涌进了进来,很快没过了座位的高度。

电车里的灯光映着水面,飘飘荡荡的。

有什么人似乎正在对面游过来。

一个豆丁脸从水里露出来,扯着嗓子跟自己打招呼,“哟,大野前辈。”

大野智一下子醒了过来,才发现原来是在做梦。

他揉了揉眼睛,又朝窗外看了看,似乎还有几站地才到家。

没睡过站真是太好了。他抽着鼻子想。

 

家里客厅的灯亮着,有电视的声音。

大野智刚把钥匙放在鞋柜上面的小盘子里,就听见客厅里传来了一声“你回来啦。”

“嗯,我回来了。”他应了一声。

换好拖鞋,正往里走,低头看到一个黑色的行李箱立在玄关拐角。

他走进客厅,把手里的包放在椅子上,然后转身问正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人,“翔酱又要出差?”

“嗯,要跟社长去趟越南。”对方头也没回地答。

“越南?”

“说是找到了不错的香木供应商,要去看看。”

“诶……”大野智拉出长长的鼻音。

樱井翔这才把目光从屏幕上转到大野智这边,“就去三天,很快就回来了。今天下午临时决定的,没来得及告诉你,真是不好意思。”

“倒不是这个意思啦……”大野智一边脱下外套一边嘟囔,“早知道翔酱要出差,今天就不去跟他们喝酒,早点回来了。”

“真的?”

“嗯。”

“你能这么说我已经很高兴啦。”樱井翔弯着嘴角冲大野智笑,“再说,本来说好组长请客的,组里那些家伙哪能轻易放过你。”

“也是。”大野智点了点头,“那些年轻人啊,喝起酒来可真是不得了呢。”

“这话说的跟大叔似的。”樱井翔说完,又指了指自己手里的啤酒,“大叔要不要再喝一点?”

大野智想了想,“还是先去洗澡好了。”

“明天要赶早班机,等下我先睡了。” 

“没问题。”

看着大野智进去浴室,樱井翔喝完最后一口啤酒,伸手关掉电视,起身伸了个懒腰,走进去卧室了。

 

*

 

早上起来,枕边已经没人了。

大野智爬起来去洗漱,看到桌子上留着半个没吃完的面包,旁边还有一张手写的纸条:我出发啦。

“一路平安喽。”大野智含着牙刷口齿不清地对着纸条回了一句。

 

到公司后是例行的早会。

虽说刚结束了一个项目,新项目却马上就来了,是一个活动推介会的物料设计和制作。

“好歹也让我们歇口气嘛。”年轻的小姑娘抱怨。

“这里是设计公司,又不是养老院,没项目做哪来奖金和提成去付房贷啊。”另外一个这么回她。

“总之……”大野智把话题拉回来,“今天大家先各自去搜集资料,明天早会的时候再开始讨论吧。”

大家拿着东西各自散了。

中午在便利店买了饭团和乌龙茶,打算到附近公园的长椅上吃完再抽根烟,结果看到一个OL坐在长椅一角默默擦眼泪。

看制服似乎是同一家公司的,可能因为没带手帕或者纸巾,就一直在用手背抹着眼睛。

大野智纠结了一会,还是决定借个手帕给她。

“那个……”

听到声音,对方抬起头来,整个眼妆都快花掉了。

大野智把手帕递了过去,“不介意的话,用这个吧。”

“真是不好意思。”对方想了想,接了过来,擦了擦眼角。

大野智瞄了一眼对方脖子上挂着的工作牌,“果然是一家公司的呢。”

“是派遣社员来的,在营业部,刚刚因为工作上的事,被部长说了……”

“这样啊。”大野智也没有想知道更多的打算,又寒暄了几句,就打算走了。

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扭头回来,含含糊糊地说了句,“加油吧。”这才又转身走掉了。

 

在电梯里的时候手机响了,打开看到是樱井翔发来的邮件。

说是已经到胡志明市了,那边热得不行,跟要蒸熟了似的。还附上了一张自拍,一张脸都要贴到镜头上去了,但因为是背光,整个人都显得黑乎乎的,只能从咧着的嘴里看到两颗仓鼠牙。

大野智噗嗤笑了出来。

正好有人也进了电梯。

“你小子,在偷笑什么呢?”一个声音问。

“啊,部长……” 大野智飞快合上手机,“没什么啦。”

“肯定是女孩子照片吧。”

“这个啊……fufufu。”

部长也没深究,转而说起了另外的话题,“听说你们组最近这几个项目都做得不错?”

“托部长的福。”

“当时让你当组长的时候还推三阻四的,你看,现在不是干得挺好嘛。”

“总之……还是托大家的福啦。”

“那就继续加油吧。”电梯门开了,部长拍了拍大野智的肩膀,抬脚出去了。

 

大野智是在两年前被提升为组长的,在此之前只是个普通的平面设计员。

大学毕业后进入这家公司,兢兢业业在设计部干了差不多快十年,经手的项目不算少。

但因为向来都只是埋头做设计,从来不参与人事之间的问题,除非必要的聚餐,否则也很少跟人一起出去喝酒。所以虽然干活的时候少不了,升职一类的事却从来没人想到过他。

设计这行整天对着电脑不说,还少不了要常常熬夜,不知不觉烟也抽得多,身体状况多半不算好。

三十岁之后更是差,樱井翔心疼他,一开始还帮他按按摩,买买维生素什么的,最后索性就建议他辞职或者改行算了。

“我都三十多岁了,改行的话,接下来要去做什么啊?”

“就算什么都不做也没关系,反正我赚的钱也足够养你了。”樱井翔说。

大野智却一直不肯,“我又不是女人,男人不工作像什么话。”这么坚持着。

不知道该说是他对工作的忠心终于被人所知,还是只是单纯地走了狗屎运,两年前他所在的组长不仅自己辞了职,还呼呼啦啦带了小半个团队跟着一起走了。设计部一时青黄不接,虽然紧急招了一些新人进来,但总还是不好用。

结果就是刚才那个部长提拔了大野智做其中一个设计小组的组长。

“咿呀,这个,我也不会当组长啊。”一开始这么推辞着。

“看来看去就你年纪最大,工作时间也最久,就这么定了吧。”部长说。

于是就硬着头皮上了。

虽然不太懂所谓领导术什么的,带领小组的时候多半也是随意,工作的时候让大家尽情发挥,一旦有问题发生则绝对会自己站出来承担责任。这种性格反而受到了大家的信赖。

“我们家的领导啊,是大野流的领导风格呢。”有时会被组员这么评价。

于是也就一直做到现在,算是还不错。

有时候大野智自己想想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

 

下午看了客户资料,简单听了企划部的一些要求和想法,间中还被其他组拉去看了设计图,说是要提点建议。

忙忙碌碌到了六点,难得地不用加班。

居然可以在傍晚就下班,对设计员来讲简直就是天堂。组里的大家几乎都是欢呼着走掉的。

大野智收拾着桌子上的资料,心里想着只可惜翔酱不在,否则两个人可以一起去餐馆吃个饭什么的。

正想着,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来电话的人是自己高中时候的同级生新宅。

虽然不在一个班级,但因为参加的是同一个社团,老家离得也不远,高中时常常混在一起。毕业后联系渐渐变少了,如今虽说算不上死党,但总算是还保持着联系,比起那些完全联系不上的已经好多了。

对方后来在大学里读了生物系,现在从事跟动物保护相关的工作。

两个人有时也会约着出来喝喝酒。

“出来喝酒?”电话那边的新宅问。

“行啊。”大野智想也没想地回答。

 

依然是约在新桥。

高架桥下面的一家小居酒屋,每隔一会就有电车轰隆隆地从上面驶过,居酒屋里也是人满为患。

“这边这边。”一进去就看见新宅坐在吧台边上冲自己挥手。

大野智侧着身子穿过拥挤的小桌子,在新宅旁边坐下。

“好久不见。”

“可不是。”大野智拿起湿毛巾擦手。

“总之先来个冰啤酒?”新宅问。

“行啊。”

一边喝着酒,两个人一边互相报了近况。

新宅说他所在的动物保护机构最近正在做一个叫做“超意外的可悲动物展示会”。

“那是什么啊?”大野智问。

“就是各种动物什么的,说起来都有我们不知道的悲惨的一面啊。”

“诶……”

“鹿豚知道吗?”新宅问。

大野智摇头。

“那可是珍兽中的珍兽了。但因为前牙过分伸长,靠这个牙吸引雌性的注意,最后戳穿了自己的脑袋,真是超可悲啊。”新宅一边说一边比划,“还有那个金鱼虫,不是常常会被别的生物吃掉嘛。为了自我保护,于是在被别的生物攻击的时候,就会在头部凸起一个小小的包,超级小的一个。但这招最快也要24小时,提前一天就要准备了。”

“结果呢?”

“可就算凸起了脑袋,结果却还是被吃掉了。”

大野智笑,“那不还是一样嘛。”

“不要笑啦,我明明在说一件很可悲的事啊。”新宅撇嘴。

“好吧。”大野智配合地点了点头。

“你说啊,为什么动物要被称作动物呢?明明大家都是失败的作品。不过仔细想想,完美其实是很无趣的,像美女跟帅哥什么的。”也不管大野智有没有在听,总之新宅就一个劲地发表起感慨来,“对动物的了解越多,就越为动物感到可悲,可同时却也更加热爱动物了。这种感觉大野君你懂吗?”

“不懂。”大野智诚实回答。

“总之,真希望有什么方法,能使悲惨的动物们变得幸福啊……”新宅说完喝了口啤酒,“对了,那天看电视,说冲绳那边能找到巨大的四叶草呢,有4厘米那么大。要是能找到比这个还大的四叶草,或者就能让动物们变得幸福也说不定啊。”

“小学生啊。”大野智抱着啤酒杯子软乎乎地笑成一团。

 

后来又说起大野智的近况。

“总之就是老样子呗。”大野智咬着烤鸡肉串说。

“翔酱呢?”新宅问。

“出差了,跟社长一起去越南了。”

“他工作的那家店,在银座来的吧?还挺立派的。”

“老实说我也不太懂啦,香木什么的。”大野智回答。

他说的也确实是实话。

樱井翔在一个叫做梅荣堂的地方上班,是一个创业300多年的老店,专门从事香木方面的生意。总店在大阪堺市,几十年前在东京银座开了分店。是一家装修得很典雅但起来也很贵的门店,里面除了卖香材和香道具之外,楼上还设有香道教室。因为属于比较高雅的艺道,能到那里光顾的多半也都是有钱人家的先生或者太太。事实上那里的东西也确实贵,有些价格大野智听起来也是咋舌。

樱井翔在营业部,有时在外面拜访客户,多半时间还是在店里。时间久了常常被形容说身上带着线香的味道,有些人说很好闻,也有一次被形容是“奶奶家的味道”,为此倒是沮丧了好一会。

有时樱井翔也会带些线香的样品回家,在客厅里点着。

香木特有的味道随着线香被点燃后轻轻缓缓地沁入到空气中,让人有种莫名的安心感。大野智倒是喜欢。

 

新宅又问,“对了,佐藤学长的结婚请帖,收到了没?”

大野智意外,“唔,是吗?当年那个游泳部的部长佐藤?不知道啊。”

“我也是今早出门前在信箱里看到的,肯定也会邀请你们的,应该在邮寄的路上了,说不定这两天就收到了。”

“也许吧。”大野智点头,“婚礼在什么时候?”

“下个月初。”

“这样啊。”

“到时候叫上翔酱一起?”

“这个……”

“当时你俩的爱情故事犹如龙卷风,不过大家都说迟早是要分手的,肯定很少有人想到你们现在还在一起吧。”新宅笑。

对方说的可能也是实话。毕竟高中毕业后,跟曾经的同学联系得越来越少了。更何况这种事情又不像结婚或者生孩子,可以搞个仪式跟大家汇报一下什么的。

新宅算是为数不多的了解后续的人了。

“说起来你们俩已经多久了?”新宅掰着手指头,“从翔酱高一的时候?”

“嗯。”大野智点头。

“这么说来,也19年了呢。”

“唔,这么久了?”大野智露出吃惊的表情。

新宅吐槽他,“明明是自己的事,你吃惊个什么劲啊。”

“就因为是自己的事,所以从来没计算过,没想到已经这么多年了嘛。”

“也就是没结婚,否则都可以搞个二十周年庆了。”新宅打趣,“要是你们俩一起去的话,肯定很多人都会意外地吓一跳吧。”

大野智就只是盯着刚端上来的啤酒杯笑。

杯子里面是冰啤酒,外面罩了一层水汽,有水珠滑落下来。湿漉漉的,跟当年忽然从游泳池里冒出来的樱井翔似的。

大野智忽然这么想,然后摸着鼻子笑了。

 

*

 

回去的电车上大野智难得没睡着。

一如既往地盯着摇晃的扶手吊环看了一会,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忽然又浮现出樱井翔的脸来。

已经19年了啊。还是感慨。

回到家,他对着黑乎乎的房间说了句“我回来了”。

平时大部分时间都是樱井翔比较早下班,每次回来的时候都能看见灯亮着,对方或者趴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自己回来,就会走过来说会话。

明明不是热恋期的,而且也才分开不到24个小时,可此刻的心情是怎么回事?

大野智歪着脑袋想了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思念?

还是不要这么矫情了。他扯开嘴角笑了笑,走进去浴室。

洗了澡出来,从冰箱里拿出罐冰啤酒。

喝了两口,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来了兴致,他踮着脚从储物柜的箱子里翻出高中的相簿,一边喝着啤酒,一边翻看起来。

 

因为喜欢游泳,大野智高中时参加了游泳社团。

不是个热门的社团,人不多,活动安排也不算紧,只是偶尔在需要代表学校去参加比赛之前,会把大家召集起来临时集训一下。

高二那年初夏,天气终于热起来。大家从室内游泳馆转战到室外游泳池,虽然会晒一点,感觉却完全不同。

比起室内,果然还是更喜欢室外啊。大野智想。

一天他到得早,换好衣服准备热热身,却发现泳池里面已经有人在了。

有个人正在里面游泳,哗啦哗啦溅出不少水花。阵势虽然不小,游泳的姿势却算不上是行家,勉强就是一般人水平,一看就是没经过训练的那种。

可能放学了来玩玩的。大野智心里正想着要不要告诉他现在是游泳社团的专用时间,对方就从对面游了过来,停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从水里露出个小豆丁似的脸,大大的眼睛倒是很好看。

对方抹了把脸,跟他打了招呼,“哟,大野前辈。”

大野智却并不认识对方,“你是……” 

“樱井翔,高一生,新入社的。”

“没听社长说啊。”

“今天第一天,刚来报道的嘛。”

“这样啊。”大野智点头,“可是,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这个啊……”对方笑了笑,露出两颗仓鼠牙,“秘密。”

 

社团活动开始之前,当时还是部长的佐藤介绍了一下这个新社员。

“这是新来的樱井翔。”佐藤说完又指了指,“你自己也说说吧。”

“因为想追随憧憬的前辈,所以来了,以后还请多关照啦。”樱井翔礼貌地鞠躬。

“憧憬的前辈?不会是我吧?”“才怪,肯定是我啊。”底下的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起来。

佐藤很快就打断了大家的讨论,“行了,都别说废话了,早点开始吧。”

热身之后大家陆续下了水。中间进行了一次计时接力,大野智是最后一棒。到终点后刚从水里露出头来,就听见有赞叹的声音响了起来:“斯够一,大野前辈果然斯够一。”

只是老实说,樱井翔的运动细胞确实有点残念,每次游不到50米就喘成狗不说,后来有一次甚至还吸了氧。

最后佐藤实在看不下去,单独找樱井翔谈了话:“为了你的人身安全着想,我看还是……”

原本是他想了好几天的说辞,希望能委婉地达成目标,同时也不伤他的玻璃心。没想到樱井翔却回答地极为爽快,“没问题,那从现在开始我就退社好了。”

后来大家才搞清楚,其实他加入游泳社团,不过只是为了认识大野智而已。

“可那之前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啊。”一次大野智问樱井翔。

“所以我才要入社嘛。”樱井翔顶着豆芽菜似的脸回答。

“那你是怎么……”

“其实有天我从泳池旁边经过,看到有人在里面游泳。像一条鱼似的,真好看啊。当时这么想,后来才知道那个人就是大野前辈,所以就加入社团了。”樱井翔言简意赅地说明。

“这样啊。”大野智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不过,反正现在我们都认识了。而且我已经退社了,不如……咱们交往吧?”

“哈?!这是哪跟哪啊!”

 

没多久,两个人总之算是懵懵懂懂地谈起了恋爱。

没有刻骨铭心的告白,也没有什么所谓的纪念日,kiss和上床什么的也是后来的事了。毕竟那还是个相对单纯的年代,整个高中两年也不过只是牵过手而已。

虽然不想太高调,但私下里知道这事的人不算少。

游泳社团的人自然是知道的,另外则是一些喜欢关注八卦的女生们。

毕竟当时的大野智好歹也算是个顶着面包脸的美少年,樱井翔就更别提了。

虽然高一时候脸有点像豆芽菜,到了高二就忽然长开了似的。一张脸长得好看不说,还常常在各种方面引领着潮流:留长发,染黄毛、穿脐环、打耳洞、金色耳钉金项链、戴彩色隐形眼镜,是全校公认的Charisma。这也就算了,关键是这个时尚领袖居然还是个学霸,而且还是个出生在精英家庭的学霸,不得不让人扼腕感慨有时候人生就是如此不公平。

这样一个人的私生活自然也备受关注,很快就被爆出了两个人在交往的消息。

“超失落的……”女生们哭哭滴滴地这么说。

“不过啊,想着反正他们早晚是要分手的,也就行了。”角落里一个家伙懒洋洋地表示。

其实这个人也没说错,毕竟对大部分人来讲,年轻时候的恋情,尤其是校园初恋,多半总是会遇到这样那样的波折,然后草草收场无疾而终。

就算是大野智和樱井翔也没能例外。

 

高中毕业后,大野智进入都内一所艺术短大美术系就读,因为需要比较多的个人时间和空间,于是就在父母的同意下从老家搬了出来,一个人住在学校附近租来的公寓里。

第二年樱井翔则升入有名的K字头大学经济系,前两年在横滨的日吉校区,课程多,而且很难,每天通勤上下课,之后还要去参加各种培训班和实习课程,疲于奔命。难得到了周末可以休息,大野智所在的系往往又会组织大家出门采风,也是见不到人。

两个人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一开始还打打电话,渐渐连电话联系也变少了。

意识到情况不妙的引领时尚潮流的樱井翔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解决方案:同居。

“啊?”大野智意外,“虽然想到跟翔酱住在一起很高兴,但……你还没到20岁呢,就搬出老家不太好吧,再说你爸妈肯定也会反对的。”

“大野君的父母呢?”

“肯定也是……”

“那你要怎么做?”

“自然是要说服他们的。”

“那不就是了。”樱井翔说,“只要大野君不放弃,我肯定也要做出自己的努力。”

“只是你家里……”毕竟是个精英家庭的人设,这种事情肯定会更难办吧。大野智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说出来。

“总之交给我就行了。”樱井翔表示。

结果自然是遭到相当强硬的反对。

曾经一度还以为这件事行不通了,没想到几天后的一个下雨天,樱井翔还是敲了大野智公寓的门。

门外的樱井翔手里拎着个大包,整个人被淋得湿漉漉的,跟刚从游泳池里爬出来似的。

“这是……”大野智看着他。

“离家出走了。”樱井翔勉强扯出一抹笑。

大野智没说话,默默地接过了行李,“总之,先去洗个澡吧,我煮点热汤给你喝。”

 

*

 

就这么开始了同居生活。

一开始自然是新鲜又腻歪,可很快他们就面临到了很实际的问题:学费、材料费、日常开销,样样都要钱。

大野智这边虽然没什么问题,樱井翔却完全被家里切断了经济支持。

“又有什么关系,那就去打工吧。”樱井翔不以为然,“就当是体验生活好了。”

于是就果真打起零工来,但因为从小到大根本就没有什么谋生的技能和社会经验,一开始碰了不少钉子。

大野智也没闲着,虽然利用所有的时间去打工,但因为美术系本身就比较花费钱,买颜料,买画笔,买各种材料,即便已经是极度节省,也还是根本剩不下多少钱,更别提照顾樱井翔了。

樱井翔从来没抱怨过,依然是白天去上课,晚上在便利店和超市兼职打工,然后夜里回家写作业,俨然一副拼命三郎的样子。有次甚至在考试前一个礼拜总共就睡了八个小时,整个人憔悴得不行。当时正好是冬天,考完最后一门回来那天直接倒在床上就睡了,还发着高烧,嘴唇干得都裂开了。

大野智坐在床头照顾他,一个劲地给他换湿毛巾退热。

看着床上的樱井翔,大野智第一次产生了“这样下去真的好吗”这样的念头,也是打从出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真是没用。

年轻时候的人生似乎充满无数可能,也充斥了无数未知和迷茫。

越想要得到些什么,内心就越是不安。

不满意当下,却看不到未来。不喜欢眼下的自己,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害怕、内疚、不甘心、无所适从。

如果大野智没记错的话,那似乎是自己第一次因为所谓的“成长”而掉了眼泪。

 

樱井翔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是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大野智。

“这是怎么了?我没事。”他哑着嗓子说。

“不是因为你生病才哭的。觉得自己没用,让翔酱吃了很多苦。”

“别说得我跟女人似的,我又不用你养着。”

“就因为知道翔酱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更难过。”大野智抽了抽鼻子,“翔酱还不到20岁呢,明明可以有更好的生活,却因为我,过上了这样的日子。”

“我不怕,我们肯定能挺过去的。”

“可我怕。”大野智看着樱井翔的眼睛,“我怕有一天我们吃过了所有的苦,度过了所有的难关,可等到回头想想的时候,却觉得后悔。翔酱肯定会后悔的吧,把自己最好的青春和时间都花费在这些事情上面。”

樱井翔看着他,半天说了句,“可千万别说分手的话啊。”

“比起分手,我更害怕那一天的到来。”大野智说着又掉起眼泪来。

樱井翔伸手帮他擦了擦,“虽然我们看不到未来,但也许走过去才发现,你所担心的也许并不会发生。”

“如果发生了怎么办?”大野智问。

樱井翔沉默了一会,“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但是……”他起身凑过去把额头抵上大野智的,“至少,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们还是要好好地在一起。”

时至今日,大野智依然记得当时樱井翔额头因为发烧而比平时热了许多的温度。

 

哭了一场,大野智索性也不再纠结了。

就像樱井翔说的,管他未来怎么样,至少要好好地过完眼下的每一天。此刻还在一起的时间,比所有的不安和不确定的未来更重要。他这么想。

那个冬天过得属实辛苦,不过总算是挺下来了。

后来还是樱井翔的奶奶看不下去了,主动说会在学费上帮他。

樱井翔一开始不同意,后来奶奶说“就当是我借给你的”,之后才终于肯收下。

没了学费上的压力,之后的日子才好过了一点。

就职后的生活更是一天天好了起来。

虽然两个人都没有从事什么高收入的行业,却一直踏踏实实地工作着,生活上也颇为节省。

几年后樱井翔还清了当年奶奶借的钱,两个人还攒了不少。

25岁那年两个人一起去买了车。

第一次坐在樱井翔的副驾上,大野智抿着嘴fufufu地笑。

“笑什么啊?”等红灯的时候樱井翔扭头看他。

“老实说,以前,就是十八九岁的时候,还以为等到25岁的时候,我们肯定已经分手了呢。”

樱井翔瞪了他一眼,“就这么想跟我分手啊?”

“不是,是我怕你想跟我分手。”大野智赶紧解释。

“如果你再乱想,可能就真的要分手了。”樱井翔笑。

大野智笑了一会,又问,“我说……真的会有那一天吗?”

“我不知道。”樱井翔说,“所以不是早就说过,既然那一天还没到,那两个人就还是要好好地在一起。”

樱井翔30岁那年,两个人用共同的积蓄付了房子的首付,就是现在住的这一套。

房子虽然不在市中心,但离车站不远,交通还算方便。周围也有超市和便利店什么的。

证明上也写的是两个人的名字。

拿到钥匙那天两个人进去在屋子里四处打量个没完,明明之前已经看过好多次的,却还是停不下来。

樱井翔比划着要在这里放沙发,在那里放电视柜,大野智就一直在边上fufufu地笑着附和。

 

如今再想想,居然已经是19年了。

大野智依然对这个数字感到意外。

“日子过得还真快。”他自言自语。

手机响了,是樱井翔发来的视频邀请。

大野智按了接听。

“在做什么?”屏幕那边的樱井翔似乎也刚洗完澡,头发还在滴着水。

“刚才翻了翻旧相册。”大野智把手里的相册拿到镜头前面晃了晃。

“怎么想起看那个?”

“今天跟新宅见面了。”

“高中时候游泳部的那个?”

“嗯,一起喝了酒。说起了很多以前的事,回来就翻了相册看。”

樱井翔也感慨,“说起游泳部,真的很久了啊。”

“可不是,好好算算的话,都19年了呢。”大野智说。

樱井翔却笑得停不下来。

“笑什么啊?”

“这是怎么了,难得见大野君你这么多愁善感。从来没想到你居然也会在乎这种事,明明平时对节日纪念日什么的完全没概念的。”

因为不好说是新宅先提的,于是只好鼓着面包脸露出嘚瑟的表情,“偶尔、偶尔也想文艺一下什么的。”

 

*

 

第二天一早,大野智果然在信箱里看到了请柬。

拆开看了看,里面不仅写了婚礼的时间和地点,还附上了结婚照。

“新娘倒是挺好看的嘛。”大野智笑着嘟囔了句。

到了公司依然是平常的一天,开会,做方案,各种讨论。

中午的时候依然是去便利店买了午餐,回来经过公园,居然意外地再次看到昨天那个OL。

这次是对方先打了招呼。

“昨天真是谢谢啦。”对方把折好的手帕递过来。

大野智伸手接下,“也没什么。”

“被看到了那么丢脸的样子,真是不好意思。”

“这个嘛,谁都有难捱的时候,过去了就好了。”

“您……”对方看了看大野智脖子上挂的工作证,“大野桑也有过吗,难捱的时候?”

“可不是,最惨的时候住在那种最便宜的公寓里,所有的闲暇时间都在打工,最多的时候一天要做三份兼职。”

“没想过放弃吗?”

“当时肯定也想过,但咬着牙也就挺过来了。”

“那现在想想也不后悔吗?”

“这个啊……”大野智顿了顿。

这个问题跟十几年前曾经问过樱井翔的一模一样,不过后来慢慢也就没再提过这些事了。

明明曾经自己是最纠结这个问题,到底是从时候开始,居然已经不再为这个问题而担忧了呢?那些焦虑和不安,对未来的恐惧和迷茫,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不见了呢?

也许是那个人,也许是时间,让自己变得更从容。

他笑了笑,答得肯定,“对方怎么想我不知道,但现在的我是真心地觉得,当时没有随随便便放弃,真是太好了。”

“我也希望能早一点说出这样的话啊。”

“不过真要说起来,倒是有件事确实一直挺介意的。当时连续好几年只有几件衣服,后来总是被人说,那几年一直穿着三条苦瓜的T恤,可真要命啊。”大野智说完fufufu笑了起来。

OL也跟着笑,“总觉得,好像打起点精神了。”

“那就继续加油吧。”

 

下班后大野智难得回了老家。

知道他要回来,姐姐也带着孩子过来了,跟着妈妈一起在厨房里忙活。

小外甥女刚一岁半,正是牙牙学语的时候。

“有阵子不见,又长胖了啊。”大野智逗她,“来,叫舅舅。”

“羞羞……”

“舅舅……”

“丢丢……”

爸爸说是晚上公司有聚餐,姐夫也要加班,姐姐先把小孩子喂好饭,放她在旁边玩,自己才坐到桌子前。

“难得我们三个一起吃饭。”妈妈感慨,“以前有一次也是我们三个在家,明明饭都准备好了,小智非得要在桌子上做倒立,结果饭菜全洒了。”

“当时妈妈你还给了他三千块,让他快点离开这个家呢。”姐姐笑着接过话茬。

大野智也笑,“没被赶出去真是太好了。”

“说起来……”妈妈忽然放下筷子,“另外那个离家出走的,最近怎么样了?”

大野智顿了顿,“前阵子群马老家有亲戚去世,就回去参加葬礼了。自己一个人过去的,不过是跟着爸爸妈妈和弟弟妹妹,一大家子一起坐车回来东京的。”

“那就是和好了?”

“毕竟……怎么说也还是家人。”大野智往嘴里放了口米饭,安静地嚼了一会。

想想又放下筷子,改成土下座的姿势,“早就想说来着,这么多年,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真是不好意思。”

姐姐意外,“这是干什么。”

妈妈则轻轻地叹了口气,“是挺麻烦的,有时候甚至麻烦到想把你丢到门外去。不过就像你说的,毕竟是家人来的。更何况如今想来,能把你们两个好好养大真是太好了。”

“欧噶桑,这么多年来真是谢谢了。”大野智轻声说。

“欧噶桑。”旁边的小外甥女跟着学起话来。

“唔,这不是说得挺好的嘛。来,再叫声舅舅。”

“羞羞。”

 

*

 

第三天下午开完讨论会出来,大野智的手机里就收到了“我落地了哟”的邮件。

“组长在看什么,笑得那么可疑。”旁边的人露出八卦的表情。

大野智合上手机故作镇定,“我笑了吗?”

“笑了,而且还笑得美咧。”

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客厅的灯亮着,有电视的声音。

“唔,欢迎回来。”大野智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从里面出来的樱井翔也说了同样的一句。对视一眼之后,又同时说了句“我回来啦。”

随后两个人一起笑了出来。

最后还是樱井翔先别过了脸,“又不是新婚夫妇,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啊。”

“也是。”大野智抓了抓脑袋,“也是呢。”

吃晚饭的时候樱井翔说起了在越南出差的事。

“先去了滨城市场,是胡志明市最大的市场。后来又去了香木专门店,老板带我们去二楼。走廊和楼梯跟香港电影里演的似的,而且最后居然是从保险柜里把香木拿出来的。还是第一次见人在保险柜里放香木的,不过据说那一盒子的香木加起来要一千万……那家店超随便的,店员都随意地抽着烟,连烟灰缸都是香木做的……成箱成箱地堆在边上,不过都很贵,七八万一公斤都是便宜的,大部分都在十万元以上。后来老板买了三十七万五一公斤的那种回来,还买了三个八百万的……还有啊,屋子里还有那么大的一个,连社长都从来没见过,说是比兰奢待还要好,可能20亿元都买不下来……” 

“这样啊。”大野智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跟着搭话。

“不过最搞笑的是,当地导游教我用越南语问,有香木吗?一路问过去,大家都用不思议的眼神看我。最后才知道,原来我说是的有丈夫吗……”

“哈哈哈哈。”大野智笑得停不下来。

“那个人也真是的,我发音错了,好歹告诉我一下嘛。”

“对了,上次见中国客户,企划部的人拉了我过去。我还跟人家说,我是大椰子,大椰子。”大野智也想起了自己的糗事。

樱井翔笑了一会,说,“真麻烦啊,语言什么的。”

“可不是。”大野智点头。

“要是世界上的大家都使用同一种语言就好了。”

“那样会对世界和平有点帮助么?”

“也许吧。”樱井翔肯定地点头。

大野智抱着碗笑。

“对了,过阵子有假期,有没有想好去哪?”樱井翔问。

“这个嘛……”大野智想了想,“有点想去冲绳啊。”

“不是又想去钓鱼吧?”

“不是钓鱼,是新宅。上次说要是能找到巨大的四叶草,就能让那些悲惨的动物变得幸福也说不定。鹿豚什么的,金鱼虫什么的。”

“哈?小学生啊。” 

 

虽然这么吐着槽,假期的时候两个人还是一起去了冲绳。听当地人说古宇利大桥那边曾经发现过巨大的四叶草,于是就过去了那里。

本以为会是一番苦战,没想到很快就找到了,而且还是差不多6厘米的五叶草,连当地的权威人士都说真是罕见。

大野智把草收好,然后露出高兴脸,“这样接下来就可以去钓鱼了。”

“不还是打算去钓鱼嘛。”樱井翔嚷嚷。

 

*

 

佐藤学长婚礼那天两个人一起去了。

现场人很多,也见到了很多高中时候的同学和当时游泳部的大家。

大部分人也果然像新宅说的那样“吓了一跳”。

“你们居然还在一起呐?”“多少年了?”“真是意外啊。”这么感慨着。

大野智不说话,樱井翔也只是笑。

临走的时候大野智把在冲绳找到的五叶草给了新宅,然后问他要送给哪种动物。

新宅看了看不远处的新郎新娘,又看了看眼前的樱井翔和大野智,最后想了想说,“算了,还是送给我自己吧。”

“哈?”大野智意外,“不是要拯救悲惨的动物?”

“此刻觉得还是我这个单身狗比较悲惨。”新宅拉着苦瓜脸说。

 

婚礼结束后樱井翔突发奇想,提议说要不回去高中的校园看看吧。大野智说好,但这会正放暑假呢,学校可能不会开门。

“所以才正好有机可趁嘛。”樱井翔表示。

两个人没参加二次会,花了点时间回去了高中时候的学校。

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正门没开,两个人绕去后门旁边的围墙。当年那里是放垃圾的地方,大家迟到或者翘课不想走正门的时候,就会从这里翻墙进出。

“哇,这个垃圾桶居然还在。”樱井翔伸手招呼大野智,“就从这里翻进去吧。”

两个人去了游泳池。

因为是假期,泳池里面没有水,只有淡蓝色的瓷砖,被此刻天边那一线橙红染上了颜色。

樱井翔沿着扶手走下去,四处转了一会。

“真是怀念啊。”一边说,一边挥着胳膊摆出游泳的姿势。

大野智就看着他笑。

过一会樱井翔呈大字型躺在游泳池里,还招呼大野智也下来。

大野智走过去,在他身边躺下。

夕阳已经完全降了下去,头顶是墨蓝的天空,有星星点缀其间,月亮也出来了。

“哇。”樱井翔感慨,“此刻的天空看起来,跟十几年前没什么变化似的。”

“我倒觉得完全不一样呢。”大野智说。

“比如?”

“比如……”大野智想了一会,“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一样。”

“我看,变的或许是你自己吧。”樱井翔说,“或者是我们的人生。”

“翔酱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倒是一如既往。”大野智fufufu地笑。

“严肃点,我是想说人生什么的。”

“那,变好了吗?”

“难免会有些狡猾什么的,不过总体来说,勉强算是变成立派的大人了吧。”

“成为立派的大人了啊。”大野智看着夜空,轻轻地吁了口气。

 

“对了,之前不是担心过,也许有一天会后悔,后悔有过那样的青春和过去,后悔吃过的那些苦。总是担心那一天是不是早晚会到来。当时翔酱说的话还记得吗?”大野智问。

“说了什么?”

“你说你也不知道,但至少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两个人还是要好好地在一起。”

“所以?”

“翔酱后悔吗?”

“大野君呢?”樱井翔反问。

大野智想了想,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

“到底是哪样啊?”樱井翔抱怨。

“我是有一点后悔,后悔当时居然说了那样的话,让翔酱伤心。”大野智说的有点不好意思,“翔酱呢?”

“我啊……”樱井翔想了想,“我倒是知道了,对我来讲距离那一天的到来,可能还会有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长到可能会到生命尽头也说不定。”

大野智扭头看了看樱井翔,“真是太好了。”

“什么太好了?那一天没来真是太好了?”

“也不光是那个,还有各种各样的……总之,总之就是太好了。”

樱井翔笑了笑,挪了挪胳膊,伸手握住了大野智的手。

 

年少时的那些不安、焦虑、对未来的恐惧和迷茫,在漫长的时光里因着彼此的陪伴渐渐褪去。终于长成为立派的大人再回头看的时候,不仅没有后悔,反而觉得当时一直有这个人在身边,真是太好了。

或许是这样的心情。

或许又远不止于这样的心情。

 

头顶依然是那片星空。

“接下来的几十年,也请继续地、多、多多关照啦。”大野智喃喃地说。

“这种时候就不要吃螺丝了好嘛。”樱井翔笑得不行。

“真是不好意思。”

笑了一会,樱井翔转过头看着大野智,用力点了点头。

 

   

我们去向没有什么在守候的地方,

却发现一切事物都在那里守候。

——聂鲁达《爱的十四行诗》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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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团饭,无节操,脑残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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